疫情升級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對中國意味著什麼？

經過內部激烈爭論和博弈之後，世界衛生組織最終還是宣布，新型冠狀病毒構成了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賽同時表示，對中國政府應對疫情的努力和及時反應表示讚賞，「這不是對中國的不信任，而是擔心疫情在衛生系統脆弱的國家擴散。」被升級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這對中國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全球突發衛生事件，是指通過疾病的國際傳播構成對其它國家的公共衛生危害，可能需要採取協調一致的國際應對措施。按照世衛組織2005年頒布的《國際衛生條例》，是否構成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主要基於四個標準：一、事件的公共衛生影響是否嚴重？二、事件是否不尋常或意外？三、是否有國際傳播的嚴重危險？四、是否有限制國際旅行或貿易的嚴重危險？如果上述4個問題中有兩個答案為「是」，就在很大程度上構成了全球突發衛生事件。當然，最終決定權掌握在世衛總幹事手中。

 

世界衛生組織（WHO）推特截圖

以這樣的標準來看，中國這次肺炎疫情被視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並不為過，畢竟，目前全球已經有10多個國家發現了幾十起確診案例，而且還在迅速升級。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賽表示，主要基於中國感染者數量增加、多個國家都出現疫情這兩個事實。

 

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賽

即使是從對全球負責的角度來看，中國對於這個結果也應該坦然接受，而不是過度抗拒，這也是一個負責任大國起碼該有的擔當和責任。如果中國對於疫情升級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主動配合而不是反應過度，也有助於改善和提升中國在此次疫情中的國際形象。

按照《國際衛生條例》，構成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之後，世衛組織會提出臨時或者長期建議，主要是對人員、行李、貨物、集裝箱、交通工具、物品和郵包等採取一定的衛生措施，目的在於防止或減少疾病的國際傳播和避免對國際交通的不必要干擾。如果是臨時建議，可以根據一定程序隨時撤消，並在公布三個月後自動失效，臨時建議也可以修改或再延續三個月。如果是長期建議，修改或撤消的提議可由總幹事或由締約國通過總幹事提交審查委員會。

 

對於中國而言，疫情構成全球突發衛生事件，最大的衝擊其實並不是來自世衛組織，因為世衛組織提出的臨時或者長期建議，都屬於非約束性，而且，世衛組織啟動突發機制的初衷，也不是為了懲罰當事國，主要還是為了控制疫情在全球擴散。世衛組織在宣布新型冠狀病毒構成全球突發衛生事件的同時，也表示沒有必要對中國採取國際旅行和貿易的限制措施。2014年西非的埃博拉疫情，以及2018年的剛果（金）埃博拉疫情，世衛組織也都做出了同樣的建議。

但是一旦世衛組織做出了定性，對當事國真正的殺傷力在於，其他國家會據此做出相應反應，如果對本國公民發出旅遊警告，當事國的旅遊、航空、酒店、餐飲等相關行業都會被冰封；如果其他國家對當事國商品提高准入門檻或者禁止進入，出口行業將會遭遇重挫；如果其他國家大規模撤僑，可能會出現外商投資規模萎縮……

 

正因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具備的潛在殺傷力很大，所以世衛組織對此極為謹慎，過去十幾年僅僅宣布了5次，分別為2009年爆發於墨西哥的甲型H1N1流感、2014年爆發於巴基斯坦等國的脊髓灰質炎疫情、2014年西非的埃博拉疫情、2015年的「寨卡」疫情以及2018年的剛果（金）埃博拉疫情。此次最新公布的中國新型冠狀病毒是第六起。

被定性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對中國最大的影響在於經濟會受到較大的外部衝擊，但從更宏觀的視野來看，其實也並非全是壞事。首先，如果疫情在全球範圍內擴散，對於中國自身的疫情控制也會帶來更大難度，被定性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之後，意味著全球對於疫情的防禦級別升級，如果疫情在全球範圍內擴散的速度得到控制，反過來對於中國的疫情控制也創造了良好的外部條件。

 

同時，成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之後，中國還有可能得到更多的外部援助和支持，這也有利於中國儘早結束疫情。從目前來看，中國此次對疫情的應對，比起當年「非典」時期雖然有明顯進步，在很多方面仍然表現出了經驗不足或者是不夠專業的地方，比如疫情僅次於武漢的黃岡市，當地的衛健委主任對於相關情況一問三不知，這樣的情況估計在很多地方都存在。而且，即使是相關領域的國內頂級專家，對於這一次疫情也出現過判斷失誤，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早期疫情的擴散。相比之下，世衛組織在應對疫情方面無疑具有更豐富的經驗，如果能和世衛組織形成良好合作，中國的應對將更加專業。

另外，當前中國抗擊疫情的戰爭中，很多醫院都出現了口罩、防護服等醫療物質短缺的局面，從武漢到全國範圍內的醫院都在呼籲社會力量施以援手，醫療物質短缺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醫院抗擊疫情的能力。按照規定，構成全球突發衛生事件后，世衛組織可以建議動員國際援助，這將有助於中國獲得更多的外部援助，當然，前提是中國方面不刻意拒絕。

 

火神山醫院建設現場。（遠征 攝）

如果從經濟角度來看，被定性為全球突發衛生事件，短期之內肯定會使得中國經濟更加困難，旅遊、出口甚至外商投資等都會遭遇更大衝擊。但是應該看到，當前肺炎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最主要的還是國內很多行業停擺帶來較大的殺傷力，傷害主要來自內部，外部國家採取的相關措施，當然會使中國經濟進一步雪上加霜，但其實並不構成主要的殺傷力。

長期來看，中國人民當然有能力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最終戰勝這場疫情，但是如果和世衛組織以及其他國家形成良好合作，這場戰役會結束得更快更早，這對人民生命安全當然是一件好事。即使從經濟角度來看，雖然短期會帶來更大的外部衝擊，但是如果升級為國際事件有助於疫情儘早結束，經濟上的短期外部傷害，其實遠小於疫情久拖不絕帶來的內部傷害。

 

作者檔案

 

 

謝九

《三聯生活周刊》資深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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